不点蓝字,我们哪来故事?
错过一次,便是一生
《国境以南、太阳以西》里初君与岛本的爱情(七)
作者:Koyama
我来这里或不来这里——来这里时我在这里,不来这里时……我在别处。私はここに来るか、あるいはここに来ないかなの。ここに来るときには私はここに来る。ここに来ないときには——、私は余所にいるの。
——《国境以南、太阳以西》村上春树在接下来的那个星期日,初君瞒着妻子有纪子,和岛本一起去了石川县,一起找到了那条河。
这是一条河,因为它确确实实的存在。不过从另一方面而言,这又不是一条河,它是岛本对自己和初君两人之间爱情的期许。“一条山溪一样清亮亮的河,不很大,有河滩,不怎么停滞,很快流进大海的河。最好是流得急的。”山溪可以喻指两人始于少年时代的懵懂而又绵绵不绝的真挚爱情,大海则指爱情的最终的完美归宿。岛本话语表达的很是隐晦,或者说连她自己其实都没有真正意识到,而是存在于其潜意识之中。
她的“寻找一条河”其实是在寻找“两条河”。一条是现实中的河,而另一条则是心中的那条河,这第二条河才是岛本此行的真正目的,也是其隐藏在“寻找一条河”背后的真正深意所在。岛本真正想要寻回的其实是属于他们二人的真挚爱情。
这种深意,或许初君未必能直接明白,但我觉得他应该能多少感觉得到。只是,时间已经不觉间逝去了二十多年,初君和岛本还能够真的找到那条河吗?
我指的,是他们心中的那条河。
島本
Shimamo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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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条河却显然和初君记忆中有所不同。初君大学时来过一次,记忆中“……红叶姹紫嫣红,四周群山简直像被血染红了一般。山下就是海,河流清亮亮的,林中时闻鹿鸣。记得在那里吃过的河鱼十分够味儿。”(紅葉が美しく、まわりの山々はまるで血で染められたみたいに見えた。山が海に迫っていて、川の流れは美しく、ときどき林の中から鹿の声も聞こえた。僕はそこで美味い川魚を食べたことを覚えていた。)
而现在景致却多少让人有点失望,“那条河从岩石间飞快地穿过,点点处处或挂起小小的瀑布,或积成水潭静静歇息。水潭有气无力地反射着钝钝的太陽光。往下游看去,可以看见一座旧铁桥。说是铁桥,其实又小又窄,勉强能容一辆汽车通过。黑乎乎呆楞楞的铁架重重地沉浸在二月冰冷冷的岑寂中。”(その流れはすばやく岩のあいだを抜け、ところどころに小さな滝を作り、あるいはまたたまりの中に静かに身を休めていた。たまりの水面には鈍い太陽の光が弱々しく反射していた。下流に目をやると、そこには古い鉄橋が見えた。鉄橋とは言っても、車が一台通るのがやっとという小さな狭い橋だ。その黒々とした無表情な鉄骨は、二月の凍てついた沈黙の中に重く沈みこんでいた。)
其实,河还是那条河,并没有错。错的只是时间。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上上之选是在最合适的时间遇到最爱的人。否则一旦“伊人已作他人妇”,也就只能“空余此心更付谁”了。
而初君与岛本,他们的相逢显然错过了最合适的时间,此时的初君已然结了婚,有了孩子,有堪称美满的家庭。而岛本也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虽然看起来依然妩媚动人。
“我们朝上游慢慢走去。接下去一段时间里,两人都一言未发,只顾集中注意力走路。她还走不了很快,但慢走看不出不自然。岛本紧紧握住我的手。路冻得邦邦硬,我们的胶底鞋几乎没踩出动静。”(僕らは上流に向けてゆっくりと道を歩いていった。僕らはそれからしばらくのあいだ何も喋らずに、ただ歩くことに神経を集中していた。彼女はまだそれほど速くは歩けないようだったが、ゆっくり歩いているぶんには不自由はなさそうだった。でも島本さんは僕の手をしっかりと握っていた。道は硬く凍りついていたので、僕らの履いたゴム底の靴はほとんど音らしい音を立てなかった。)
岛本失踪后,初君才发觉岛本对于自己的重要。
“在不眠之夜里,我不知多少次在床上静静地想起那雪花纷飞的小松机场。但愿记忆在反复想起的过程中磨损一尽。然而记忆丝毫没有磨损,反而愈发历历在目:机场显示牌上全日空飞往东京的航班推迟起飞的通知出现了。窗外雪花沸沸扬扬,五十米开外茫无所见。岛本紧抱双臂一动不动坐在长椅上。她身穿海*呢短大衣,脖子上围着围巾,身上漾出泪水味儿和哀戚,这我现在都能嗅到。”
(眠れない夜には、僕はベッドの中でじっと横になったまま、雪の降りしきるあの小松空港のことを何度も何度も何度も思い出した。何度も繰り返して思い出しているうちに、その記憶が擦り切れてしまえばいいのにと思った。でもその記憶は絶対に擦り切れなかった。それは思い出せば思い出すほどますます強くなってよみがえってきた。空港の表示板には全日空東京行きの便の遅延の告示が出ていた。窓の外には雪が降りしきっていた。五十メートル先も見えないくらいの雪だった。島本さんはベンチの上で、自分の両肘をしっかりと抱え込むようにしてじっと座っていた。彼女はネイヴィー?ブルーのピーコートを着て、マフラーを首に巻いていた。その体には涙と哀しみの匂いが漂っていた。僕は今でもその匂いを嗅ぐことができた。)
“我想起在停业的保龄球馆停车场里将融化的雪水嘴对嘴送入岛本口中的情景,想起飞机座位上搂在自己臂弯里的岛本,想起那闭合的眼睛和叹息似的微微张开的双唇。她的身体那般绵软那般有气无力。”
僕は、あの閉鎖されたボウリング場の駐車場で、島本さんに雪を溶かした水を口移しに飲ませたときのことを思い出した。飛行機のシートの上で僕の腕の中にいた島本さんのことを思い出した。その閉じられた目と、ため息をつくときのように微かに開かれた唇のことを思い出した。彼女の体は柔らかく、そしてぐったりとしていた。)
这是书中描写的初君与岛本的第三次“牵手”,与前两次的自然而然,不刻意相比,这次是“紧紧握住”。为什么要“紧紧”的“握住”呢?因为不想失去,因为太过珍惜。因为失而复得才会明白其真正的价值。
如果是十几或二十几岁时热恋中的男女能这样一块儿走路,能手拉着手,沿着河边一个人也没有的小路无休无止地走下去,或许才是真正的美妙和幸福!然而初君和岛本早已不是高中生。初君有妻子和女儿,要向妻说谎才能来这里。而且按照原计划还要搭乘傍晚的航班返回东京,返回自己的家。当然即使是不发生什么意外,可能初君也未必真能按照原计划执行吧?
何况,是真的发生了意外。在岛本将自己夭折的孩子的骨灰倒入河边的水潭里后,他们驱车赶往机场,但是在路上岛本发病了,是很严重的病,因为救助岛本耽误了时间,已经过了飞机起飞的时刻,不过飞机却又因为别的原因正好推迟起飞,总之上天造物弄人,岛本和初君的这次约会终归是并没有再多发生点什么,如果一定说有,那也不过是又一次“牵手”或者是拥抱?并无实质性的什么发生,多少让人有点失望。
不过石川县之行后,初君和岛本的见面开始变得频繁起来。初君几乎每个星期都和岛本见面。岛本会不时光顾初君的两家酒吧,一般都是晚上九点多来,十一点左右回去。而有时候他们则在外面的咖啡馆碰头。不过虽说见面次数很多,但是却再无有过比较亲昵的举动,似乎岛本已经将面向初君的门扇彻底关闭,只在石川县那次开启过一次,但初君却并未抓住。
在别人看来,初君人生可谓十全十美,甚至一度他自己也这样认为。他有两家利润丰厚的酒吧,在青山拥有三室一厅住房,在箱根有别墅,拥有宝马和切诺基,拥有堪称完美的幸福家庭。
不过此后岛本又再度消失了一段时间。岛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初君终于觉出了岛本的重要性。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变成了没有空气的月球表面,岛本不在,纵然找遍天涯海角也找不到一处可以敞开心扉的场所。
在初君心里,岛本是非常之重要的,所以岛本的消失,才会让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变成了没有空气的月球表面,人生好似失去了全部意义。
说起人生的意义,估计困扰过很多人,也一度让我苦苦思索,陷入迷茫。我对人生的思索开始于中学时,当时上物理课,老师在上面讲解位移和做功,而我却突然联想到了人的一生,觉得人生百年,不过是从无生命的物质变成一个生命体,但最后又返回为一个无生命的物质的过程。虽然经历了胚胎、婴儿、成人的阶段、但又会迅速衰老,最后变成一抔*土,随风飘散。人,一生再怎么忙碌,其结果也不过是从非物质又再度回归到了非物质,中间皆幻象,什么也没带来,也什么都没带走,像极了阿Q所画的那个圆,位移为零。
既然如此,人为什么还要活?还要承受那么多的苦难,经历那么多的波折?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好久好久,一度对世界充满了悲观,还找了叔本华、康德、黑格尔的书来看,虽然我压根看不太明白。不过后来我突然“顿悟”,因为我发现人生的意义不在于目的,而在于过程。所以“位移”不重要,重要的是“路程”,虽然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是一个“圆”,但是有的人画的漂亮,有的人则如阿Q一样画的歪歪扭扭;有的圆很大,有的圆则很小。所以人生的意义就在于怎么去画好这个圆,怎么样让他又大又圆。
我一度以为,这就是人生的意义。
不过后来我发现,这个解释依然不太说得通,因为没有从源头上解释清楚人为什么要来这世上走这一趟,要去费尽周折去画那么一个圆,画了又究竟要去给谁看。
我再度为此深深苦恼。苦恼之余,我开始翻看一些修真小说,小说大都写得并不怎么好,不过其中一个“术语”却深深的触动了我,恍如那暗夜中的闪电,给我照亮了前行的道路,让我倏然梦醒。
“历劫”!人生的真正意义其实就是在历劫,经历一个又一个的劫难!人之本初,是什么也不缺,道心完满的一个存在,只可惜后来这个“人”突然碎裂掉了,变成了千千万个碎片,散落于万千世界之中。这些碎片包括亲情、爱情……。人唯有入世于万千世界之中,才有可能找全这些散落的碎片,进而使其再度回归无暇。不过,可惜的是,有的人一世便找到了,有的人一直没有找到,还需经历无数个轮回,还有的人数次与机缘擦身而过……。
岛本无疑就是初君所丢失的一个最大的碎片,没有岛本的初君是不完整的,所以他才会觉得自己的生活变成了没有空气的月球表面,才会觉得“人生存在空洞”,而这个空洞老婆孩子填补不了,唯有岛本一人才能让其充盈。
岛本才是初君来人世历劫的真正意义所在。
注:文章中引用文字日语来自讲谈社文库本『国境の南、太陽の西』,中文来源于林少华译本《国境以南、太阳以西》。
koyama